今年的高考已结束,语文和作文试题一如既往引人注目。如何评价今年的高考命题?高考作文阅卷是否存在“秒杀”和“草菅人命”的情况?在高考的前提下,语文教学如何摆脱应试模式?带着这些问题,高考结束后,中国青年报记者在第一时间采访了山东大学文科一级教授、北京大学语文教育研究所所长温儒敏先生。
今年作文题注重理性思维
北京卷出得不错,有新意
中国青年报记者(以下简称记):请您从整体上评价一下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目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?作文命题的趋势是什么?
温儒敏(以下简称温):从网上看到全国的和一些省市的高考作文题,总的印象是比较放得开,体式多样,能尽量考虑让绝大多数考生都有话可说;材料作文还是占多数,让学生有想象、思考的空间,但又有一定的限制。和往年比较,还有一点变化很突出,那就是注意往理性思维靠拢。大约有半数以上作文题都是给一些材料(故事、图片或者语录等),要求学生找到材料所提示的核心,展开各自的思考与议论,考查的除了语言运用,很重要的是理性思维能力。我觉得这个变化是可喜的。去年这个时候我在《人民日报》也曾评论高考作文出题的趋向,认为应当往理性靠拢,摆脱“文艺腔”和套式作文的风气,引导学生多读书,培养独立思考能力。现在看来,这越来越成为共识。
高考作文题是很难出的。既要体现时代精神,贴近学生的生活,让多数学生有话说,又要考虑有合适的难度。往年很多作文题的题旨太单一和常见,学生很容易把平时准备好的素材装进去,“套式作文”或者“馅饼作文”比比皆是,阅卷时很难拉开距离。今年北京卷出得不错,比较有新意,有适当的难度,不容易套题。所给材料是火车巡逻员每天在深山里守护铁路的故事。考生阅读材料后必须抓住某些可以发挥的要点,比如平凡的工作,执著地有责任感地做事,生活的充实和内心的宁静等。这些都要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和理解,才能写好,空话套话比较难派上用场,也就比较能考出真实的水平。
但也有些省市作文题比较直白,缺少新意。如四川卷“关于水的讨论”,江西卷围绕“拥有什么”的讨论,新课标卷关于油漆工给船油漆时顺便补洞的故事材料,学生一看就会奔向 “职业道德”等“意义”,容易千篇一律套题,因为难度系数不合适,就不容易考出水平。
记:每年高考结束后,对高考作文的分析就会马上出来,也有不少人会拿当年的作文题目与国外的题目相比,或是与民国时候的作文题目相比,您认为这样的比较是否科学?
温:不能简单地拿外国的作文考试题目和中国高考作文题进行比较。为什么?考试的规模、性质不一样。外国没有像中国这样的大一统的高考(韩国等少数国家有高考,但规模较小),他们一般都是“资格”考试(相当于“会考”),是设定的一个基本的较低的“门槛”,过了这个“门槛”,再由考生所申报的学校来组织考核,很看重学生平时的成绩及综合素质。外国的考试不会像中国高考这样“一考定终身”,所以标准可以低一些,区分度不用那么精细,考题也可以灵活一些。
民国时期也不是全国统考,是各个大学独立组织考试,学生可以同时报考多所大学。因为是学校说了算,考试题目往往比较个性化。
而中国的高考是全国性统考,考生多,规模大,牵涉千家万户,公平性不能不放到首位,这种考试政策性很强,是名副其实的“国家考试”。但是,在充分考虑考题科学性、适当的难度系数和评分的区分度等要素的前提下,高考语文和作文的命题也还是要不断改革的。从这一点说,又可以适当参考国外作文考试命题的经验。例如,欧洲有些国家的会考作文题,比较注重考查学生理性思维的能力,包括批判性思维能力与逻辑能力。死读书的学生,这类题目就比较难做好。我们的高考题历来较侧重描述与抒情,考文笔如何,这要改一改。高中毕业生应当具有一定的理论思维能力,高考作文命题尽量往理性思维靠一靠,这一点可以借鉴外国出题的经验。至于民国时期的考试作文题,五花八门,但又都比较倾向抒情描写。比如,季羡林先生报考清华大学那一年的题目,是《梦游清华园》,很有趣,但不太能考查理性思维。这类题目人文性强,能得到喝彩,但放到现今高考,就不一定合适。
作文阅卷的问题不是“草菅人命”
而是“趋中率”太高,拉不开距离